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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读|苏丹:剪纸是一种媒介
时间:2024-01-24      来源: 中国工艺美术学会       浏览量:245      分享:

“太行之魂”——张永忠先生的剪纸艺术展,是中国工艺美术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馆自2022年初开馆后第一个非遗传承人的个展,该展在超过半年的展期中受到了社会广泛赞誉。在精心布设的展厅,广大观众浸润在传统文化浓郁、艺术情感炽热的空间氛围中,似乎被唤醒了遥远的记忆而驻足观看,流连忘返。人们被张永忠创造的一个个生动的形象所惊艳,被那气势恢宏的史诗长卷所震撼。许多艺术界同行和学者亦被他表现出来的非凡造型能力和炉火纯青的剪纸技艺所震惊。而我则被他的剪纸创作观念所吸引,尝试从另一个角度来透视剪纸这个事物,解析张永忠的作品。
剪纸是人类创造的一种古老技艺,它本质上是一种精神投射,反映出创作者对大自然的崇拜,对生活的迷恋以及对生命的渴求。剪纸首先是人与天地、神灵沟通的一种媒介,之后才衍生出相应的美学从而进入日常生活。自古以来,无论是祭祀祈福还是美化生活,剪纸的造型都遵循着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澎湃动力牵引,执守着自然万物的轮廓变化进行组合、变形、贯连,再以物象轮廓的相互叠加与巧妙复合,来表现空间层次和内在的构造机理。它们一直保持着形象简括明确,色彩对比强烈的视觉特征,也坚守着以线型的变化和二维空间中虚实的相互反衬来建构形象的造型方法。剪纸在单纯中投射着凝练,在比对中体现着匠思。


《尘劳吟》之春、夏、秋、冬


剪纸的造型方式是简约的,它材料单一,工具简单。纸和剪刀都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物质材料和工具,纸的轻薄柔弱和剪刀的锋利果断既是相互对立的又是彼此相生的,柔弱便于改变,轻薄易于普及,这是剪纸的持久生命力之根本;另一方面,剪刀无情又有情,它造型中的不可逆性与沉着自信的气质自成逻辑。剪刀是手的延伸,既因为它的日常性,导致熟能生巧 心手相应。也因为它对纸的有效性,剪刀犹如纸的判官,执掌生杀予夺之权。张永忠创作所用的剪刀就是生活中最普通的剪刀,不需要特别的淬炼锻造工艺,也不需要特殊的加工尺寸和特别的形式。材料和工具的简单通用是剪纸物质基础中最重要的特质,在这一点上张永忠的创作体现得尤为显著。“剪”既是一个名词又是一个动词,作为名词它指涉创作的工具,而作为动词它代表了创作中的行为方式。因此在张永忠的创作观念中,工具和行为是统一的,是有规范和原则的。他排斥使用其它工具介入剪纸的过程,保持它的纯粹性。而在创作行为中,工具的简单往往更便于消弭心与手,心相与图像的距离,正所谓“得心应手”。以至于当他摆脱剪刀的时候,依然可以徒手撕出几乎一样高水准的作品。
剪纸所形成的图像是丰富的,它造型的素材包括山川河流,屋舍阡陌,还有形形色色的人,形态多姿的植物,神形各异、活泼灵动的动物。从这方面看去,剪纸也是整个世界伴随着创作主体意愿和情绪所生成的投影,它包含着祈福、赞美、感恩等复杂的意念,是美好的愿景和幻想。中国民间的剪纸是一种图式语言,是信俗的规范和万物形象之间的遣词造句。张永忠的剪纸素材非常丰富,包括了神灵、人物、动物、植物、景观;叙事题材有日常生活中的轻松诙谐片段,祭祀祈福所用的神秘神仙符咒,还有宏大悠久的历史叙事长卷。他对事物观察精微,表达可至纤毫毕现。如《百蝶图》蝴蝶系列,当几百种不重样的蝴蝶剪纸铺陈于面前时,会令人在感慨造化神奇的同时,被艺术家如此蓬勃的创造力惊艳。他对整体的把握能力突出,能在主题表达和纸幅空间之间精妙平衡,见微知著、恰如其分。如民俗系列中人与植物、动物形象的巧妙联结和神奇转换,节奏把握得恰到好处,表面上看是图像叙事和纸面空间的关系,其实也是叙事语言和时间的完美合拍。极为重要的是,在艺术表现方面他有穷形尽相的才气,巨作中鬼斧神工,小品上见微知著。



“太行之魂”是本次展览的主题,不仅表达了这座拥有悠久历史,对于中华文明具有特殊意义的山脉,所孕育的深厚灿烂的文化,更是突出反映了这方地理环境中的地域文化和场所精神。巍峨的太行是中华古文明的摇篮,是华夏文明发祥地之一。山脉东麓和东南一侧发现众多的新石器时代人文遗迹。这古老的文明和绵延的血脉幻化出了独特的图腾证明,并经历一代一代图像的传承和繁衍,形成了庞大的谱系。这种由图像的漫长演变形成的时间轴线就是地域文化的血脉,它体现了文化的传承规律,即遗传的绝对性和变化的相对性统一。张永忠的剪纸作品就是这种规律的印证,在那些图腾的形象里神祇主宰着万物的生长、繁衍和转化,体现着意志恒定的力量;精灵在激励着万物舞蹈,展现着无尽的活力。




《始祖炎帝》,作品尺寸:110*82cm

张永忠的剪纸是北派剪纸的典型,属于祭祀剪纸。它最初具有极强的功能性,是古老仪式中的重要环节,因此他的作品对称、浑厚、沉静,追求力量和混沌感,图像和咒符齐鸣,令人崇拜之心油然而生。这是有别于民间美术和美学主宰的剪纸类型的流派,它一方面是纸与灵的合体,是纸与火的融合,另一方面更是图像与心愿、意志的共谋。它有种神秘的“巫”的力量感,也有一种古老的牺牲意向,是人与自然、神灵沟通的媒介。这些与吕胜中小红人作品拥有共同的气质。此外,仪式的空间感和程序上的规定性,也使得这种剪纸类型具有了在空间中表达的强大气魄。


《萨满人物》系列
《娃娃》系列,从左至右依次为:《石榴娃娃》、《多籽娃娃》、《吉祥娃娃》
《抓鸡娃娃》系列

张永忠的剪纸还是文艺性的,它们充满着赞美、歌颂和倾诉感。不仅赞美大自然的丰茂与伟岸,还歌颂人类的勤劳、勇敢、克制,勾勒着人类柔肠百转的情愫。他的这类剪纸作品富有音乐感,自带着律动和有力的节奏。这类作品还往往配有当地民谣,那些歌词有的是他整理出来的,也有些是张永忠自己创作的。歌词轻松诙谐、热情质朴,像是在以民间的母语发出轻轻的吟唱。每次看到这些作品时,我会想到张光宇先生早年的《民间情歌》。在这类剪纸小品中,二者不仅图文并茂的形式相像,连那些人物造型中飘逸的动态也像。一直以来人们都认为民间隐藏着巨大的创造力,这种创造力来自大自然的启发,也来自艰苦劳作的激励和温馨生活的滋养。但是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进入高速城市化发展状态以来,我以为这种创造力萎靡甚至枯竭了。而通过《太行之魂》中一件件精彩的有生命感的作品,我看到了民间依然存在的希望,不禁泪流满面。


《三晋颂》(从上至下),作品尺寸:210cm×34cm×20

在我眼中,张永忠不仅是一名传承有序的非遗手艺人,也是一名出色的艺术家。约瑟夫·博伊斯说过:“人人都是艺术家”,这句话虽然是针对个人和社会的关系来说的,但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个体的潜能以及艺术的标准。

用当代艺术的标准来评价,所谓艺术与否是要看其创作和生命状态的关系,而不在乎其所借用的媒材和采用的工具。剪纸也是这样,剪纸可以看作一种伴随生命体验和情感输出的行为,它不再是一种僵化的形式、装饰或口诀。从思想观念层面来看,他的创作忠实于剪纸行为的本体语言,这是他的创作哲学观;从技艺层面来看,他因童子功的扎实基础和之后多年的“刀耕火种”不息而出神入化。他甚至还喜欢炫技,看过多个他蒙起双眼盲剪和背着双手反剪的视频,这些动作展现了他早已心手合一的创作形态。张永忠选择了剪纸,剪纸就成为他表达生命诉求和抒发情感的媒介。

从非遗传承的历史责任来看,剪纸选择了张永忠,因为他拥有一股永不停息的创新精神。相识以来我看到他一直保持着的一种创新的欲望,他喜欢迎战新的题材,新的空间环境,渴望进入新的创作维度。一年前我问他能否剪一组梁思成和林徽因与五台山佛光寺故事的作品,他欣然应允,几个月后他给我在微信里展示了那些作品,这些作品叙述了从宁公遇在唐代筹建佛光寺开始,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梁林在五台山的探索与发现,直至当下佛光寺在全球的声名远扬。这个系列中,不仅人物形象传神,每一张剪纸都还蕴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地理信息、人文信息,甚至还有古建筑专业信息,全面而且细腻。真是了不起!


《佛光探秘》

张永忠也是一个富于幻想的人,他不仅渴望剪纸能走进当代生活,更是敢于驾驭这项古老的技艺奔向未来。他曾想让自己的作品作为中国文化的符号,登上中国自主建造的大邮轮去四海巡游;也曾梦想能搭载中国的载人航天飞行器遨游宇宙。而我认为,这一切皆有可能!


“太行之魂”——张永忠剪纸艺术作品展


忠,号水境,山西高平人,一九六八年生。当代艺术家,工艺美术大师,剪纸技艺传承人。世代耕读传家,百年造纸为业,自幼接受传统文化熏陶,跟随韩山堂第四代传人李保英老人传承剪纸技艺。青年时代师从北京画院刘占江教授学习绘画艺术,后遇作家查良镛(金庸)先生,扶植开蒙,提升文化学养,曾受教于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先后在中国美术馆、山西美术馆等地举办个人艺术作品展,入选中国好手艺,创建张永忠艺术馆。张永忠的剪纸艺术,具有独特而鲜明的风格和强烈的生命活力。先生旨在,至真究理,至善成事,至美化人。

苏丹,中国工艺美术学会学术委员会委员、中国工艺美术馆(非遗馆)副馆长。

责任编辑:张书鹏‍‍
文章来源:四面空间
(上述文字和图片来源于网络,作者对该文字或图片权属若有争议,请联系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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